杜鹃枝上杜鹃啼想到杜鹃鸟就会有一种哀婉、悲凄、孤寂的感觉.生活在喧嚣的城市,杜鹃是没有见过的,即使见了恐怕也不会识得.但说到布谷鸟却很亲切.孩提时常听外婆讲布谷鸟每到春天就早早地叫“布谷布谷”,呼唤农人赶快耕种布谷,莫误农时.二十多年过去了,至今还能忆起外婆那深含寓意的话语.现在想来这无疑是古老教化的延续.
稍大读到郭沫若先生的《杜鹃》一文,说杜鹃是一种灰黑色的鸟,羽毛并不美,习性专横残忍,它不会建巢,也不会孵卵哺雏,把卵产在莺巢中,让莺替它孵卵哺雏,并将莺雏挤出巢外,任它啼饥号寒而死.由此可见,杜鹃这种鸟大可以作为欺世盗名者的标本了.当然郭老也是有寓意的,记得他在最后讲:过去和现在都有无数的人像杜鹃一样被别人哺育着.很显然他是在拿鸟事来说人事.尽管如此,我还是对杜鹃——布谷鸟产生了一种挥之不去的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结.直到读了周瘦鹃先生的《杜鹃枝上杜鹃啼》一文,方才将那难以言说的情结化开.
其实杜鹃只是一种鸟,“惟食虫蠹,不能为巢,居他巢生子,冬月则藏蛰”是其天性.从它那哀切的啼声中,我们不也能感受到那份“垂涕而道”的至诚吗?正如作者在文章结尾所说的:“我以为杜鹃声并不悲哀,为什么古人听了要心酸,要断肠,多半是一种心理作用吧?”这让我悟到:自然的是鸟,说不清的是人心了.
读惯了观点鲜明,情感单纯浓烈的文章,再读瘦鹃先生的《杜鹃枝上杜鹃啼》一文,颇觉耳目一新.文章一反一般文章主题先行的惯例,抛却板好面孔准备教育读者的态度,随意为文,“东拉西扯”.情感的流动,写作意图的传递,显得含蓄委婉.作者并不计较谁是谁非,并不“惟我正确”,仅是在达一己之意,抒一己之情而已,在行云流水之间显示了深厚的文化底蕴.这是那种俨乎其然地摆架子,玩逻辑把戏,一脸严肃的文章断难达到的境界.这让我想起了厨川白村在《出了象牙之塔》中所谈到的“essay”(小品文):如果是冬天,便坐在暖炉旁的安乐椅上;倘在夏天,则披浴衣,啜苦茗,听好友任意闲话,将这些话,照样地移在纸上就可以了.也让我想起了张中行先生的《负喧琐话》的意味:在早春晚秋,坐在向阳的篱下的闲谈,亲切、随意.在炉前、在柳阴下、在篱边处处飘逸着作者人格的馨香.
《杜鹃枝上杜鹃啼》一文篇幅虽短却蕴涵丰盈,知识含量大却毫无累赘之感.你能透过飘逸洒脱的文字,触到作者潜在流淌的个人情感.这情感如和风细雨温润和婉,不强予人却能滋润你我的心田.如果仅此而已,也许真成了小把戏、小摆设了.从那分恬谈、平静之中,我们分明能看到老人饱经沧桑之后对历史、文化、人生的参悟与淡然,也许这也是最耐人玩味和咀嚼的吧.当然这并不是看破红尘,否则也就不会有文革投井的那分刚烈与决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