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这是我们从小就打长辈那里得来、并且以此要求后辈遵守的教诲.这一礼节传承了数千年,成为中华民族礼仪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先秦不少著作中,已经有了对站姿和坐姿的规矩,但尚未形成规范,只是要求站得直、坐得正,符合尊卑长幼的秩序.要求较为详细的,都在《礼记·曲礼》之中:“游毋倨,立毋跛,坐毋箕,寝毋伏”(走路不要显出傲慢的样子,站着不要偏用一脚而歪斜,坐着不要伸开双腿像簸箕,睡觉不能趴着.)“若夫坐如尸,立如齐.”(坐,要坐得像代尸(或神牌)一样端正;站,要站得像祭祀或典礼一般恭敬.)“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门.”(餐饮之际不坐中间,走路之时不占中道,站立之际不堵门中.)“立必正方,不倾听.”(站立时要端端正正,不斜着身子听讲.)“室中不翔,并坐不横肱.授立不跪,授坐不立.”(在室内走路不能双臂张开.和别人坐在一起不要横起胳膊.给予别人东西时,对方站着就不用跪着;对方坐着就不宜站起来.)“将即席,容毋怍,两手抠衣,去齐尺.衣毋拨,足毋蹶.”(将走近就坐的席位时,面色要保持不变,用两手提起衣裳,使衣裳下摆离地一尺.衣裳不要掀动,脚步不能显得急促.)到了汉代,随着儒学迎来第一个高峰,对礼容的研究更为详尽具体.著名的长沙王太傅贾谊,在他著名的《新书》中,系统阐述了站相、坐相、行相.我们先看古人的站姿.在《新书》第六卷《容经》中,贾谊是这样规范站相的:“固颐正视,平肩正背,臂如抱鼓.足闲(间)二寸,端面摄缨.端股整足,体不摇肘,曰经立;因以微磬曰共立;因以磬折曰肃立;因以垂佩曰卑立.”这就是所谓的“立容”.而且,他把站相分成了四种:经立、共(恭)立、肃立和卑立.我们分别看看这四种站法.1、经立.动作要领是:正好冠带,面朝前方,头不歪斜,眼不乱瞄,两肩平衡,上臂伸直,双手抱掌,两脚直立,间隔二寸.也就是说,从头到脚要有整体的表现.关键一点,经立是不弯腰的.河南信阳出土战国木俑秦陵立将军俑 战国江陵纪城1号墓彩绘木俑2、共(恭)立.在经立的动作要领基础上,上身微屈,头略低,视线下移,腰部自然弯曲,但弯腰的角度很小. 汉初陶立俑3、肃立.最关键的要领是弯腰,而且弯的角度很大.大到什么程度?贾谊用“磬折”来比照.磬,是古代的一种打击乐器,多用玉制.其背上穿孔,用来悬挂.自西周以后,其背部开始做成弯折形状,弯曲的角度为“倨句一矩有半”(《周礼·考工记》),一矩,是直角90度,再加半矩45度,合起来就是135度.因此,肃立要求弯腰的角度,在90-135度之间.若非见着国君长辈贵宾,是不用如此恭敬和谦虚的.磬 汉代石画像上的持牍磬折图4、卑立.贾谊对此的要求是“佩垂”,佩是古人挂在衣带(腰带)上的饰物,多用玉制,系绳很短.要让佩下垂,势必要尽可能地弯腰.而且,比照肃立的恭敬程度,这个弯腰应当超过磬折的程度,即超过135度,已经不是一般的恭敬谦虚,而是卑下了,所谓的“卑躬屈膝”了.《礼记·曲礼》中有这样一句:“立则磬折垂佩.主佩倚,则臣佩垂;主佩垂,则臣佩委.”意思是说,与天子、国君相处时,站立时要让上身向前屈,达到磬折垂佩的程度.如果君主直立,腰佩倚靠着身体,那么臣子要让腰佩悬垂下来;君主腰佩悬垂下来,那么臣子要让腰佩垂到地上.也就是说,这个佩垂代表了极度的卑下,但还不如“佩委”,那简直就是趴在地上,已经不属于立的范围.再来看坐姿要求.贾谊在《新书·容经》里是这样规范坐姿的:“坐以经立之容,胻(héng,胫骨上部,股骨下部)不差而足不跌,视平衡曰经坐,微俯视尊者之膝曰共坐,仰首视不出寻常之内曰肃坐,废首低肘曰卑坐.”参照立姿,他也把坐姿分成了相应的四种:经坐、共(恭)坐、肃坐和卑坐.这四种坐姿的区别在于头部是平、是微俯、是仰、还是低头,视线落点的不同,分别对应四种坐姿.比较好区分.下面的两张图分别代表了经坐和共坐的坐姿. 陕西临潼秦始皇陵附近出土的秦坐俑(经坐)秦代(共坐)按照先秦文献的记载,还有两种变体的坐姿.一种叫跽坐,一种叫箕股.跽坐就是跪坐,与经坐等不同的是,臀部离开双足称为跽,以两膝着地.由坐而跽,多是表示敬意或被对方所震动,或表示警惕.现在我们遇见长者、上级或客人到来,都要从椅子上起身站起,以示敬意,这也是“由坐而跽”的渊源. 汉代(跽坐)箕股,又称箕踞、箕倨,就是前文提到的“坐毋箕”之箕.这是一种不雅的坐姿:臀部着地,两腿或弯曲,以足底着地,或伸开双腿,状如簸箕.这种坐姿,代表着轻视、傲慢、鄙视、甚至仇视.《史记·高祖本纪》中有这样一段话:“沛公方踞床,使两女子洗足.郦生不拜,长揖,曰:‘足下必欲诛无道秦,不宜踞见长者.’於是沛公起,摄衣谢之,延上坐.”说的是郦生(食其)见刘邦,刘邦却踞坐洗脚,很失礼.由上可见,古人对站姿和坐姿及为重视,把它视为个人修养以及表示美好素质的一项重要内容.经过数千年的演变,这种古老的礼仪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特别是自晋代由北方少数民族带来了坐具之后,华夏民族的坐姿是以彻底改变,但是,古礼中那种端严谨慎之风,依然流传至今,成为我们这个民族世代相传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