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楼的灯光(散文)
●罗颂华
在井冈山参观领袖旧居,有两件物品让我难于忘怀,一件是竹编的书篓,一件是油灯.
竹篓子在南方农村是最常见的,老乡们用它来盛衣物食品.毛泽东用过的这对竹篓,是盛书报资料的,就好比是“流动的书柜”,伴随着主人栉风沐雨、转战边界.油灯早已不多见了,尤其是眼前的这盏灯,说白了就是截小油筒,穿上根铁丝,搁上根灯芯,能点个亮,就被当作灯用了———在茅坪,在毛泽东居住过的八角楼上,这两件物品同屋内的木板床、旧书桌以及那扇造型独特的八角形天窗一起,默默地向来人展示着,展示着它们的质朴和平常.而我,却感受到了它们的分量,感受到那穿过历史长夜的不灭光焰.
毛泽东在井冈山写下过两篇重要著作:《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井冈山的斗争》.这是两支熊熊燃烧的火炬,在中国革命面临胜败存亡的危急关头,拨开迷雾、冲破黑暗,照亮了前进的道路.这两篇文章就诞生在这座小楼里.井冈山的老人们回忆:当年敌人封锁,山上粮油衣物、药品书报样样紧缺.为了节省用油,每个连队晚上只准亮一盏油灯,点一根灯芯.毛委员熬夜多,又要写作又要考虑红区建设的大事,同志们照顾他,允许他多点一根灯芯.可是毛委员不干,硬是和大家一样,在一根灯芯的油灯下筹谋天下.老人们还记得:毛委员刚上山时,急于要了解外面的形势变化,可是山上却找不到书报,是贺子珍和她的战友们冒着生命危险,从敌人的枪口和炮火下抢回了一竹篓、一竹篓的书籍报刊,才有了这流动的书柜.
我想,这世上的许多事物,总是要经受了磨砺、历经艰辛才能迸发出夺目的光彩.雪莲绽放在高山苦寒之巅,劲松从容于乱云飞渡之时,香山红叶好,霜重色愈浓.毛泽东的好多文章诗词,是在马背上吟成、在动荡中产生的,时局不可能让他拥有一张平静的书桌,更谈不上舒适安逸的读书写作环境,可是,就是这些个从井冈山这样的“山沟沟里”产生的马列主义,指导着中国革命从漫漫长夜一步一步走向雄鸡高唱.井冈山的岁月是艰苦的,而艰苦的岁月却像是一片沃土,培养精神、培育良材、培育着一个伟大思想的萌生.
井冈山是一面旗帜,毛泽东要告诉那些尚存疑虑的同志:“边界红旗子始终不倒,不但表示了共产党的力量,而且表示了统治阶级的破产”;井冈山是一座学校,红军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争的基本原则就从这里推向全国各个战场;井冈山是一尊高塔,站在塔顶,毛泽东已经看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看到“红色区域将继续发展,日渐接近于全国政权的取得”;井冈山还是一块试金石,各种正确或者错误的观点、政策和主张都在这里得到检验.从“左”倾路线的干扰和根据地八月失败的痛苦中,毛泽东清醒地看到:“红色政权的长期存在并且发展……还须有一个要紧的条件,就是共产党组织的有力量和它的政策的不错误.”———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盏小油灯,它点的不是茶油,而是一种特殊的能源,它采之于红土地,提炼于战火中,是共产党人实践经验的凝聚,是革命先驱集体智慧的结晶.毛泽东在这样的油灯下奋笔疾书,怎能不文思泉涌,“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从井冈山回来,我走进书房,再次阅读那段红色的历史,眼前又闪现出那对竹篓,闪现出八角楼上的那灼灼灯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