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科学必定是具体的
无论那一门科学,其所研究的都是指对象物所特有的运动(运行)规律,更确切地讲,是特定事物某个方面或某几个方面的运行规律.而这样的运行规律的发现,必定是在非常深入、具体的研究工作之后,绝不可能不对实际事物作深入研究,倒可以产生新的学术和新的知识.
现在有什么必要讲这些话呢?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国的学术性研究观念上刚刚开放,但浮躁、轻薄之风也早已兴起.例如,空谈一些什么与什么关系似乎就是懂得某门学科了,甚至成了某门学科的代言人.官员的思维、大众的思维也多多少少受到影响,例如,文学是人学,就是颇不短时期里很有名气的空话.按照提出这样的口号者的思维逻辑,别的众多学科都可以冠以人学之名的.但无论那一门学科,都不是靠这一类炫人耳目的招牌取得进展的.
关于自然科学研究,可以用人们爱讲的所谓科学的方法论为例.也是上世纪后半叶的事,系统论、协同论、信息论、耗散结构论老三论、新三论之类,是那时的某些中国学者总结的权威性知识,也是那时的时髦知识.但是无情的事实是,从来也没有人运用了这样的方法而取得了科学成就,甚至也没有人通过运用这些方法而获得重要的新知识.至于社会科学,可以说,除了历史研究的某些方面,无论那一门学科,中国的学者都未取得过重要的学术成就.这原因,就科学研究本身而言,自然科学也好、社会科学也好,也无论研究对象是宏观层次的还是微观层次的,科学的研究对象必定是非常具体的.泛泛之论或单凭想象构造出来的新学说,实际根本不会是什么新知识,又怎么可能是学术上的新创造呢?
空洞的概括之所以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发展毫无用处,是因为,无论那一门具体的科学所对应的事物,都是既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的各个方面、各个因素的统一体的实际存在与运动.而各类具体事物都有着根本性的或重大的差异的;这些重大差异是不容忽视的,如果人们忽视这些重大的、根本性的差异,或者甚至根本不知道该事物各个方面的具体特征.在实际这样低的水平下,怎么可能产生有意义的学术成果呢?
以历史研究为例,曾得到过西方学者如萨缪尔森高度肯定的历史唯物论,是够出色的科学成果了吧!但是,无论要阐明那一个国家某个时期实际的根本性的运行特征,历史唯物论也只是指明了主导着历史发展的基础原因是经济因素;如果不能发掘、掌握基本的历史事实,如社会经济、政治、军事、民族、文化等方面的实际状况,该时期各种重要的社会力量的相互关系,那就还是无法阐明形成当时的历史面貌的社会原因.这也就是我国解放后至文革前,历史学罕有学术杰作的重要原因:既未能全面地掌握详细的相关资料,又未能理清所研究的历史时期决定整体方向的根本脉络,仅仅强调某个理论观点的重要,怎么可能大踏步地推进学术的发展呢?现在的一些人则是使用另一种手法了,挥一挥过激主义的新帽子,就自以为掌握和使用了多么有力的思想武器.其实不过是拜倒在另一些西方学者的脚下;没有脚踏实地的研究,不会真有出息的.
现代自然科学的发展在极大地开阔人们的眼界的同时,也不免使人们产生种种联想,比如,自然科学的发展是如此之快,自然科学的某些具体方法难道不可以借用到社会科学的研究上,例如移用到经济学的研究上吗?抱负更大的人则认为,为什么不能把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统一起来,创立一门宏大的学问呢?当今中国的经济学园地里,就有好几位做着这一类梦,试图撇开前人的学术基础,构造出种种包罗万象的经济学.
例如有人认为:宇宙是追求最小作用量的,也就是追求最小负作用量.社会是追求最大幸福的;研究是追求最大知识的;经济是追求最大利润的.由于求极值的推导过程与追求量的量纲无关,如果这些追求系统的追求量有类似的数学表达式,它们的最佳行为就应该是一样的.因此,人类应该通过模拟宇宙取得最快的社会发展,建立宇宙主义社会.宇宙主义社会认为,法制社会和民主社会并不能带来完美的社会,是非标准应该按照有关完美追求的普适真理而定,完美社会没有国家、民族的界限,也没有国家权力机构.在经济方面,应该仿效宇宙契约变化的连续化、短期化,建立统一市场并实现契约的自由组合.教育同样应该遵守自由的原则,让学生自由选择学习什么、怎么学,好的教育体系就是一个知识交换的市场,应该提供尽量多样、尽量自由的选择.
不必在这里对这些内容作详细的分析,即使其中的某些似乎有道理的看法,例如其中的关于教育的看法,也只是当前相当一部分人或多或少相同的见解,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直观的要求.但这样的见解和要求本身,决称不上新的发现、新的科学.这就好比现在的人喜欢讲的:人与自然要和谐相处.这一类的话不能说错,但要说这一类的话是多么重要的科学,而且还是自己研究得来的科学原理,将一些时下正炒得旺的常识说成是自己的重大发现,岂不可笑!科学的研究决不是这样的.例如现今不少科学家着力研究人类活动对地球气候究竟产生了多大影响,更具体地,地球气候是否在变暖,人类活动在其中又有多大影响?这样的研究才真正称得上科学研究.但要得到真正确凿无疑的具体结论,又是何其之难!因为与此题目相关的重要事项,未知的或近于未知的、不确定的东西实际并不少.而且,这样的研究即使取得了部分成果,通常也难由此发现重大的普遍性的规律,即不大可能取得推进该门科学的重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