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段日子,我最大的理想只是想要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那年我11岁,转到市里一所小学的重点班。爸爸将那辆破旧不堪的二手自行车推到我面前还硬说他是八成新。我没有多说一个字,就接受了。就这样,新学期,新班级,新同学。我偷偷地注意了一下,只有我骑了一辆最破的自行车。我总要滑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歪歪扭扭地将一条细腿从后面跨上车座;一路上它毫不照顾我情绪地“吱吱呀呀”地乱叫。开始,我还会为它脸红。同桌H又一次模仿港台片中女主角翘着舌头嘲笑我的自行车破,我狠狠地模仿着她的发音回击:“你说话好肉麻啊!”于是猛蹬了几下,甩掉了她,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我失去了那时我唯一的朋友。回到家,我强烈抗议父亲,要求换掉这辆破车,却遭到严词拒绝,我被骂了出来。冬天的早晨,我没有戴手套,没有戴围巾和帽子。我把自己暴露在零下的寒风里。我早已不和任何同学一起上学了,我独来独往,不说不笑。我只穿黑衣,因为任何一件色彩艳丽的衣裙和那辆老爷车比起来都显得异常滑稽可笑。我偷偷地看简爱,深刻理解了“人活着就是为了受苦”这句话的含义。12岁,我已经开始感到绝望,我拘偻着背,倾斜着肩,父母说是缺钙引起的,其实我知道那是因为车把子太高造成的,如果还有什么原因,就是自卑,深深的自卑,有时我竟走着走着就单腿跪下了,跪在我刚刚开始的青春起跑线上。15岁,已走出晦暗的我,一次无意间跟父母聊起那段阴郁的日子,他们震惊极了,忙不迭地向我解释:“孩子,我们当时真的只是想用艰苦的环境激励你,没有想到,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创伤。”第二天,我放学回来的时候,屋内多了一辆崭新且漂亮的自行车,父亲拍拍我依旧单薄的肩:“孩子——对不起。”我在接过钥匙的一刹那看到父亲浑浊的眼睛里晶莹闪动,我内心那块封冻多年的冰山轰然崩塌。